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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佐】八百比丘尼

海盗贝X人鱼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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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盗的船在神秘海域触了礁。

海盗是水上的头子,掌着舵,凭本事在十年内称霸了大洋;船是最先锋的制式,金丝柚木的壳子,重于保养,抢地盘的时候对起阵来,又快又狠,未尝败绩。

海盗本没想来这片海域,自古就说神秘海的雾会吃人魂,进去的船就算能出来也再上不了岸,他倒不怕这种虚无缥缈的传言,但传说的另一个走向,告诉他曾有人见过潜于碧水之下的银色人鱼。

海盗想要永生。

他好不容易才打下自己的基业,扯着签了名的旗帜,远远有人看到都要绕行。他有自己的船队,独一无二的武装,海盗就是海上的皇帝,他想把这种辉煌做成永恒。

他决定来赌一把。

 

“该死。”

 

海盗攀着一片已分不清是哪里结构的破碎浮木,心中盘算着要怎样脱离这个境地。

船撞上礁石的时候他就站在甲板上,眼看着水手一个右满舵,随之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他被惯性抛出,背部直撞到舷墙边缘,脊柱几乎断掉。等到他好不容易找到平衡,正试图去夺回船的掌控权,还未等迈开步只见水手猛地向前一扑,将自己撞死在嵌了金的舵把上。海盗抽了抽嘴角,攀着垂下的帆试图进入舱内,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只来得及伸出手,就察觉到一股奇异的颤动。

一开始是角落的瓷碗叮当作响——本来就撞了东西,他并未在意。随之迅速变为极大的震动,从内而外,连原本尚完好的杆也吱呀起来,海盗开始察觉到不寻常。周围没有风,甚至没有浪,他的船在海上自顾自地摇晃、解体。

海盗闭了闭眼,最后扫视了这凝聚着他半生心血的成就,然后毫不犹豫地,从甲板上纵身跃下。

 

海面上一个人都没有。

别说人了,连生活在海洋上层带的鱼也不见半条。

海盗已经没心情去想他的那些倒霉水手们都飘去了哪里,或许跟着那艘船沉入海底,或许跟他一样这样漫无目地在海面上沉浮,又或许早就进了鱼腹,他自顾不暇,管不了那么多。

他实在又累又渴,脑子发昏,留着最后的一丝体力是为了在被吃时还有一搏之力。

缓缓地海盗又想起他那艘船,为了不被卷入沉船造成的漩涡,他弃船时游得远了些,所以看得分明。

他的船,竟然是支离破碎地跌入海中的。

这次真是栽了。不管是栽在谁的手里,是他自己失算,他认了这个亏。

但是现在他还活着,他要回到陆地去,船没了可以再造,水手没了可以再招,海盗这一辈子,从来惊心动魄。

海上的光那么刺目,他有些光盲,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余光中突然瞥见不远处的海面掀起小小的波浪,转瞬又归于沉寂。

他起先以为是具浮尸。以海盗的眼力,他分明看到海面下有类似发一样的东西一闪而过,但是那东西太过迅速,根本没给他反应的时间。

随后很快,他意识到那是活物,并且是冲着他来的。

细小的浪从他的前、后依次掀起,越来越近,海盗握紧了随身的匕首,静静等待着它靠近。

那东西在离他五米远的地方彻底消失了行迹,海盗也不急,他缓缓闭上眼,分辨着细不可闻的声响,然后猛地屏气、下沉,向后挥刀,刀锋切入皮肉的触感传到他手中,海盗冷笑。

随之他听到一声尖啸,在水中传播开来。

海盗错愣地睁开眼,面前漂浮着一张男性面孔,微长卷发,金色的眸子里满是痛楚。他的手臂被划出一条刀痕,血液从中溢出,融入海水里。

海盗无法从他身上移开目光,甚至直到他转身逃走,海盗都不记得要浮上海面换气。

他看得清楚,刚才那个貌似人类的生物,分明长着一条银色的鱼尾。

 

人鱼再没来过。

海盗也已经来不及惋惜他错失的唯一一次机会,后来他想,船解体的时候,或者更早,在他那个一贯聪明的水手突然毫无预兆地改变航向、导致触礁的时候,海面上依稀是有歌声。

他找到了祸首,却已经没有心思去追究,他已经在这海面上耗了太久,本想借游鱼果腹,但这片海域安静得像死去一般,除了那天见到的人鱼,他再没看到任何活物。

海盗快要坚持不住了,可他不想死。

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抱着这块早已被水浸透的浮木,恍惚中他好像又看到水面漾起波纹,和那天的情景一模一样。他勾起嘴角,任由自己沉下去。

有一双冰凉的手来拉他,不是向上,而是向下。

海盗猛地发力,紧扣住那双手,然后迅速揽过那具冰凉的身躯,冲着赤裸的肩头狠狠咬下去。

人鱼拼命地扭动挣扎、啸叫,海盗用了吃奶的力气摁住他,直到口中尝到独特的腥味,扯下一片血肉来,随后才被鱼尾奋力一扫,直甩出数十米。海盗在松开手的时候看着人鱼笑了笑,顺势便要向海面游去。人鱼比他游得更快,也不管肩上的伤口,拉着他的腿就要下沉,海盗失了浮力,心中大恼,回过身就和人鱼缠斗起来,后者并不恋战,只反复躲开他的攻击又在他想浮上去时上前阻挠,海盗再怎么反击也是强弩之末,不多时动作就气力不足,被人鱼直拉着坠落。

海盗在泛着波光的海水中失去意识。

 

他再次苏醒过来是在一个山洞里。岩壁的水直滴到他脸上,墙上嵌着会发光的珠子,海盗四处环视,这地方很窄,只有一汪小小的水潭。

他的记忆里最后的画面是被人鱼拉入海底,他听过人鱼食人的传说,按理,此刻他不应该还活着才对。

喉咙很疼,像是溺水过后的征象。

难不成他昏迷前突发神力把那人鱼给干掉了?海盗想了想,觉得挺有可能,他沾沾自喜了一会儿,扭头便看见水潭边浮起了一张脸。

他认识这张脸,是那只在他手下伤了两次的人鱼。

该死。海盗皱起眉,这下可好——立场交换,我为鱼肉。

人鱼向前游了两下,他本能地后退,随后就看到人鱼张开嘴,海盗正要捂住耳朵,就听到人鱼哼起了调子。

他的船本就是因为这人鱼唱歌才沉入海中,这种族最会用歌声蛊惑人心,但海盗还是听了下去,并不是因为好听,而是,这是他的歌。

准确的说,是他瞎编的小曲,不成调的呢喃,只在船上的宴会后独自哼过。

曲子很短,本就是他一时兴起对着海面胡乱唱的,经人鱼的嗓子一转,竟颇有些深情的味道。人鱼断断续续哼完了整段旋律,睁着金色的眸子看着他。

海盗还在发愣,人鱼做了个奇怪的表情,又闭上眼重新哼唱了一遍。

“……你什么意思。”海盗终于开口,因为久不进食,又呕过海水,声音嘶哑而虚弱。

人鱼的眼睛亮起来,又向前游了游,几乎靠近水潭边缘。

“你把我带来这……就为了让我听你唱歌?”海盗紧了紧拳头,“……唱得不错,合格了。”

人鱼困惑地看着他,像是在等待什么。

海盗终于反应过来,咬着牙:“你想听我唱……?”

“毁了我的船,把我带到这儿,就为了听我唱歌?!”他再忍不住心中的怒气,“……你他妈毁了老子的船!就为了这个?!”

人鱼被他惊到沉入水潭中,山洞一时恢复了寂静。

海盗狠狠地捶打了一下地面,愤怒令他暂时忘记了身体的疲累。

他决定杀了这只人鱼。

 

在这之前,海盗想要弄清楚自己究竟处在什么地方。

他试着从人鱼消失的水潭潜行,其间水路错综复杂,深不见底,他无奈折返。

他又看了看这山洞,岩石是陆上从未见过的品种,不管如何用力凿击,也憾动不了半分。

海盗不免有些灰心,如果漂在海面上的时候他多少还有些底气,现在的情况却是真正的令他焦躁起来。在他的预想中,就算能遇到人鱼,也不该是这样的境地。

他实在太累了,自落水后就没吃过一点东西,可他不觉得饿,也许是愤怒的情绪占了上风,只有心底的疲惫挥之不去。

他没有出去的法子,便只好等,等那个罪魁祸首自己过来。

然后他就会杀了那东西,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海盗恶狠狠地想。

 

人鱼真的来了。

早在他再次从水潭中探出头之前,海盗就倒在了潭边上。

人鱼眨了眨那双金色的眼睛,有些迟疑地向前浅游了一段距离,确定海盗是真的没了生息之后紧张地冲上去,有些无措地捧着这个人类的脸。人鱼是没有体温的,在为数不多的与人类的接触中,他本能的知道对方碰起来至少是暖的,像是海面上有光时的感觉,又像是鱼群最多的地方那股温热的洋流,他曾经到过那里,海水从不封冻,陆地从未染白。

而现在,这个人类的脸的温度和他的手、和他身处的水,没有太大分别。

人鱼有点慌了,他思考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在他出神的档口,海盗突然睁开了眼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撑起上半身,双手勒住人鱼的脖子,再借着体重将其压在身下。人鱼猝不及防被扼住咽喉,直呛得挣扎,鱼尾胡乱拍打着水面,而海盗下了狠手,不管他的反抗,只一点一点增加力度。

人鱼被勒得面色涨红,终于张开口,以最原始的本能震动声带,塞壬之音贯穿空气,连岩壁都颤抖起来。

海盗迅速瘫软下去,彻底昏死之前他抬起眼,看到人鱼用力地咳着,低着头,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也遮住了那双金色的眸子。

该死,刚才就应该堵住这东西的嘴。

 

这一次人鱼没有再来。

海盗昏昏沉沉地醒来过几次,又昏昏沉沉地失去意识。这次可能真的玩完了,他在意识模糊的间隙想。

然后他认命般闭上眼,手掌放在碎石砂砾上,握紧了拳,掌心有圆钝的触感,就像以往平日里攥着珍珠。

 

再睁开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到了天国。

周围是喧嚣的声音,有一群人围着他指指点点,宪兵推开众人蹲在他面前,嘴里叽叽呱呱说着什么。

海盗许久不曾转动的脑子仔细分辨了一下,这是他认识的语言。

这是他认识的物种。

他上岸了。

 

人鱼一族向来不喜欢人类。

人类劣迹斑斑,做下的坏事数不胜数。再加上他们这个种族所拥有的奇特力量,令许多人类趋之若鹜。

“从前,这个被叫做祝福。”人鱼的弟弟说。

“那能叫祝福吗?永生,分明是……”

人鱼顿了顿,没有将下半句话说出口。

他想散散心,于是便浮出海面,正是夜晚,一片静谧,人鱼看着粼粼月光找回了一些好心情,然后他就听到了一些不属于这片海域的喧嚣声。

是人类的船只。

人鱼从未见过这样大的一艘船,船体用料和那些曾经误闯此地、如今沉在海底的那些远不相同,他能看到这艘船挂着的旗帜,是一个奇怪的手写字体。

不论如何,这是人类的船,是入侵者,人鱼要像往常一样,将他们引入迷雾。于是他靠得更近了些。

船上有人在唱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将手中的酒倾倒在这大洋中。因为背着月光,人鱼只看见他右脸一道长而深的疤,其余的都隐在了黑暗里。人类的背后是船员们的狂欢,有火烛的光,有吵闹,有载歌载舞,但是一切喧嚣好像都跟这个人没什么关系,他自顾自地敬这海,自顾自地哼着歌。

直到有水手举着火把来到船边,叫他的名字,他才仰起头来。于是人鱼就看到了橘色的光芒下映着这个人类,带着点笑意的,十分硬朗的一张脸。

不同于那个水手,他的眼里没有一丝醉意。

人鱼想起刚才他哼着的那首歌,突然觉得,很有意思。

 

海盗最终还是回到了海上。

他是属于海的,制了最好的船,比之前那艘更好,他驶着船再次去寻那片海域,却再未能得见。

海盗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造新船,将旧船全部舍弃,尽管那些船依旧坚固、华贵,但他还是决定将它们毁掉,包括招募来的水手,也全部遣散。

海盗已经不会变老,他的辉煌已经可以变成永恒,但是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立在船首,手里捏着一粒形状不甚规则的珍珠,看着遥远的海面,突然意识到从遇到人鱼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落入了诅咒。

一个人鱼用血肉编织而成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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