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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档用。

【贝佐】无题

佐菲一开始是不会说话的。
准确的说，在贝利亚最初遇到他的时候他从未开过口，一度令贝利亚以为这个孩子有天生的发声障碍。
“小孩子不该到战场上来，”肯如此解释，“他受了一些刺激。”
贝利亚知道这指的是什么。
战争带走带走很多东西，包括生命。

在光之国，孤儿理应由符合条件的成年人接替抚养，这本来是分给肯的活计。
但他真的很忙，于是只能向好友求救。
“跟科技局一起做战后修复或者带他去玩，选一个吧，我的朋友。”肯诚恳而又真挚地说。
贝利亚思考了一会儿，觉得科技局的老古董们能避则避，果断的选择了后者。

事实上他选了一个最艰巨的任务，贝利亚似乎忘了自己和小孩子合不来。而面前的这个，怎么说，“忠烈之后”？显然状态比平时他能接触到的那些、会单纯的被他吓跑的小鬼头们还要难搞。
“你是叫佐菲来着？”他试图提起一些话题。
“……”
“肯让我照顾你。”
“……”
“有什么想去的地方？老子带你去浪。”
“……”
这不叫交流，贝利亚想。气氛诡异的凝结着。
他们互相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没能传递出什么有效的信息，耐心耗尽的贝利亚首先败下阵来。
“我说你小子，是不是讨厌我？”
孩子终于有了反应，他愣了一会儿，随后缓慢而迟疑地摇了摇头，这令贝利亚信心大增。
“——那你是喜欢我？”
回答是迅速地摇头。
“……”
故意的吧，这小鬼。

这样的相处令贝利亚感到窒息，偏偏他不能选择找人打架来排解郁闷。于是骨子里的不听人说话基因作祟，自顾自给孩子的寡言下了定论：
“不说话，就是默认。”
佐菲的表情多少有些疑惑，可他依旧没有开口。
“你也觉得我的理解很到位对不对？”
“……”
“嗯，我也觉得我很厉害。”
此后单方面对话变成了自说自话，当事人没有丝毫察觉。

肯没有料到贝利亚会把教育儿童看得这么重。
“他甚至不来上班了。”他不无惊讶地感叹。
一旁的银族青年冷笑，“醒醒，他只是趁乱翘班了。”
这话说得肯有些不高兴，他郑重其事地拍着对方的肩膀，说：“伙计，你最好不要那么古板，我听说这种基因很容易遗传。”
“得了吧，”青年不屑一顾，“在当上科技局局长之前我是不会结婚生子的。倒是你，莽撞基因真的会遗传。”

当肯想起来寻找贝利亚的时候，他已经带着佐菲从光之国向外一路闲逛，跑到了银河星系，在其中一个百分之八十都是水的星球落了脚。
说是来搞个什么拟态练习，教材是这个星球上的住民们。
“你这个不对，是他们五万年前的长相，现在已经不长这样了，看看清楚再变。”
“不对不对，耳朵长了，这是希尔芙。”
“哈哈哈为什么会像达达，哈哈哈！”
贝利亚自顾自笑得前仰后合，抹了吧并不存在的眼泪给佐菲下了结论：“小鬼你好蠢。”
这是禁语。佐菲其实很聪明，只是生不逢时，战争把一切搅得一团乱，而在战争开始之前，他听到的最多的话是“你和你父亲一样能干。”
于是贝利亚当头挨了一拳，然后目送着孩子怒气冲冲地跑了。
“啧，不会哭了吧。”始作俑者丝毫不以为意，他摸了摸被打到的地方想，“拳头和脸都这么软绵绵的，让我怎么教。”

虽然光之国人不需要睡眠，不过入乡随俗，当天色开始暗下来的时候，贝利亚就躺下不动了。
远远看过去仿佛一具成年男性的尸体。
但毕竟不是真的睡觉，他好像感觉到有什么小动物爬到他身上，还没等睁眼脸部就遭到了数次拍击。
“？？？？”贝利亚手忙脚乱地坐起来，同时把攀在他胸口的物体甩了下去，睁眼一看是个当地小孩，正要破口大骂，仔细一瞧才发现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小孩子。
佐菲已经能够变得很好了，只是脸和手脚不知道在哪蹭得灰扑扑的，他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看着贝利亚，仿佛等待他的肯定。
贝利亚愣愣的，忍不住伸出手去揪起他耳边一小撮头发，喃喃道：“原来你是卷发……”
佐菲：“……”
“你小子，稍微练练这不是能变得挺好的嘛！”他又恢复了那副戏谑的样子，两只手像检查成果一样拍拍佐菲的脸又捏捏他的胳膊，还作势要拿掉他围在脖子上的披风，被佐菲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贝利亚开始以佐菲的师长自居，尽管很多时候佐菲表现出很强烈的抗拒，但他没有发出过声音，贝利亚就根本不会管他在表达什么。
他们在这个星球上已经待得足够久，正准备离开时，一只哥莫拉起床了。
见义勇为不是贝利亚的习惯，更何况别人百八十年出来吃个早饭实在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但这次他带着佐菲，贝利亚觉得这或许是一个训练实战的好机会。
倒霉的哥莫拉，被揍得只剩半口气，提溜到佐菲面前。
“你试试。”贝利亚用下巴指了指这只怪兽，并且开始讲解，“足和尾都很有力，但最重要的是避开角。它的肚子也挺结实，一般我是选择攻击颈部，当然也可以把尾巴砍下来，看你自己喜欢怎么做……可能对你来说解决尾巴有点难。”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没有注意到佐菲的脸色惨白。
“总之你先试试，之后我再……”贝利亚终于回过头，他看到佐菲仿佛在哭。
好像在哭，但是没有声音，只是眼泪源源不断的冒出来，划过脸颊，滴落到衣襟里。
贝利亚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他还上学的时候，提到关于禁止在战争孤儿面前进行战斗，以免给他们的创伤修复带来影响这件事。
他把这个注意事项忘得一干二净，毕竟这已经是不知道多少万年前的事了，而光之国异变几十万年以来也就有这么一次战争，贝利亚活到这个岁数，佐菲是他接触的第一个真正的战争孤儿。
操作失误多少让他脸上挂不住，哥莫拉也不管了，他在脑子里想着肯可能对他提过的怎样讨好一个哭泣的孩子，并且这个孩子还是被他吓哭的。

佐菲得到了一个拥抱。
抱着他的人于此道实在生疏，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写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他的年龄、体型，那样成熟而强大的感觉，以及目前尝试着拿出的温柔，作为“父亲”的形象已经十分足够。
于是他把自己埋了进去，作为对已经变为光的双亲的思念。

“这小鬼哭得停不下来，我该怎么办。”贝利亚在心里呼唤着好友，他目前迫切需要肯的帮助。
只可惜他现在跑的太远，哪怕发紧急签名都没法把自己的好友叫来。贝利亚不免有些后悔，抱着孩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是不是就这么带回光之国算了，可是回去了就得上班，不管是警备队还是科技局都很烦总之上班就是很烦之类有的没有的事。
另一方面他的心里有个声音模模糊糊地说，我总算看见这孩子哭了。

心中对他人的定位改变之后，态度就会跟着改变，从那以后佐菲开始对贝利亚示弱。
主要表现为话还是没有说，同时路也不走了。
贝利亚不得已只能随时带着他，就算小孩子不重但固定的姿势依然会累，在变换了坐在手臂上、挂在背上、扛在肩上等各样的姿势后，最终固定为佐菲坐在他脖子上，两条腿耷拉在他胸前。贝利亚所说的话佐菲如果同意就会敲敲他左边脑袋，不同意则敲敲右边脑袋。
真是非常亲子的姿势。贝利亚已经放弃了思考，他觉得自己仿佛被赖上了，虽然和这孩子的父亲关系最好的是肯，而要收养这孩子的也是肯。
想到这里他还是决定回去算了。
就算迟钝如贝利亚，也知道如果不是要建立一个长久的亲密的关系，那从一开始就不要创造依赖感。

双足踏上光之国地表的时候，贝利亚感觉到佐菲敲了敲他右边脑袋。
“哟肯，我把这小鬼给你带回来了。”
那只手力度很轻地，又敲了一下。
“学习劲儿挺不错的，虽然比我还是差了点，哈哈哈。”
佐菲不动了。
贝利亚和肯随意地聊着天，顺手将佐菲从自己脖子上捞下来，像拎猫崽子一样把他递了过去。
“我说，以后这种苦差事还是别找我了，我和小鬼合不来，”贝利亚挠挠头，把脸偏过一边，“反正你被玛丽打死也好，下次我不干了啊。”
肯随意地大笑：“放心，我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贝利亚也笑，他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复原之后的光之国，和平而璀璨。
不会再有战争了，他想，像这孩子一样的战争孤儿再也不会出现，所以没什么可担心的。
于是他摆摆手转过身。
佐菲安静的站在肯旁边，突然握紧了拳头。

失去亲人当然是一件令人绝望的事，但理性会告诉你再多的悲伤也没法将离去的人唤回，佐菲本不该是以现实覆盖情感的年纪，可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他来不及选择。而贝利亚并不是一个非常可靠的对象，甚至不是一位合格的长辈，佐菲也十分清楚这一点，只是他来得正是时候，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贝利亚在他最需要安慰的时候，走过来牵住了他的手，在他尚沉浸在恐惧中时对着他絮絮叨叨的说冷笑话，在他哭泣时，给了他一个拥抱。
不管缘由是什么，这种保护是真实的。
所以想要回应。
想要传达“我很感激”的谢意。
“贝……”
“……贝、贝利亚——！”
因为许久不曾开过口，孩子的声音有些嘶哑，像拉扯着的绸布。
贝利亚闻声回过头。他看见那个孩子因为长久的失语而憋红了脸，看到他回头后更是吓得一个激灵，甚至嘴都开始发起抖来，只是眼里晶亮晶亮的，毫不退缩地向这边直视着。
贝利亚有些想笑，他定定站着等佐菲说完下半句话。
“……谢、谢谢。”
他听见那个孩子说。声音轻轻的，和敲在他脑袋上的那个力度相称。
贝利亚真的笑出来了，他忍不住上前捏了捏佐菲的脸，又意犹未尽的揉了揉他的头。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你小子，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一个敬语也没用。”
佐菲：“……”